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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吃了,真不吃了……”十分钟后,顾慎看着体重计上那个80公斤的数量,默默无语两行泪,坐在地上暴风哭喊。胖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乌鸦冷眼看着他,“每天三瓶快乐水,早上一斤热干面,中午两只炸鸡,下午茶的蛋糕加奶茶,晚上的大量肉食和夜宵的墨西哥玉米脆片……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放松的有点过分了点?哪怕是消耗速度异于常人的升华者也不能这么吃吧?”顾慎愕然:“有那么多吗?”“否则你觉得为什么会胖这么多?”乌鸦反问,“虽说本身被圣痕改造的升华者就体内已经有了大量金属和异化,已经不能用通常的体重比去衡量,可阴魂的改造明显是往轻量级去的吧?标准体重应该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二才对,你是怎么把自己吃成一个重量型的?”“不知不觉……”“是老房太惯着你了。”乌鸦摇头,甩了一张密密麻麻地单子过来,顾慎低头一看都觉得眼晕:“这是什么?”“你的减肥计划单。”乌鸦淡淡地说,“还有后续的补强计划,如今的你还是太欠缺实力了。”“我?”顾慎指着自己,不可置信。自己欠缺实力?我环海路小佩奇可是还没一阶就干过三阶的强者!哪里欠缺实力了?“你不会打几个二流货色你不会就认为天底下的人都不过如此了吧?”乌鸦反问,“打个比方,那个里见琥珀,你打得过么?”“……”顾慎顿时无语。“可这不一样吧?”顾慎反驳,“那是浑身武装到牙齿的富婆,有十万个专属客服的顶级心悦玩家,我一个无氪玩家拿什么打?”“你确定?”乌鸦瞄了他一眼,“朋友,要算钱的话,你氪金都氪了三千万往上了好么?光是圣痕ꔷ阴魂的造价就在两千五百万以上,这只是单纯的报价。这种只有大师才能制作的定制版调整型圣痕有价无市,没有路子,你有钱都买不到。”“这么贵?”顾慎震惊,忽然有一种出去卖身的冲动……“所以放心吧,论氪金,同阶你根本不用怕谁。”乌鸦说:“纯粹从底蕴上来说,你不逊色与任何同阶升华者……从技艺上而言,通过命运之书得来的技巧也足够让你轻松地从哪些只拿了及格分的升华者那里占到不少便宜。但你最近从红手套的记录里有得到过任何的提升了么?”
  顾慎摇头。如今他的技能里写的明明白白——匕首搏击LV8,上座部双刀术LV6。而通过刷归净之民的记录,他却得到了一个新的技能,叫做「乱战的心得」,主要针对的就是群战,只可惜等级也局限在LV4的程度,想要提高再不可能了。缺乏系统性的碎片能够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都是一批速成品,能够让你打好基础就已经难能可贵……但只靠这些的话,却难以真正地登峰造极。”乌鸦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还是要给你找个好老师啊,但这一方面的人却很难找,值得信任的人更难——总有人喜欢留一手。”没办法,没有命运之书的记录模拟,大家的技艺都是从长年累月的积累和血和死的试炼中磨砺出来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技艺的提升虽然碰到了瓶颈,可圣痕的提升你还没开始呢。”说着,乌鸦将桌子上那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的青铜盒子收起来,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然后重新从坩埚里倒出了几颗还热乎着的解脱者之尘,丢给了顾慎。“一颗,日常训练保持这个程度就可以了。”顾慎扯开领口,低头看着胸前的大洞,忍不住苦笑:“每次干架之前都要氪金,总觉得哪里太奇怪了。”“不奇怪,其实原本是不用氪金的。”乌鸦淡定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阶圣痕是有所极限的,过于粗壮的结构难以做出灵便的反应,过于纤细的结构又无从承载太强的力量……倘若你想要得到一方面的增强,必然会有另一方面的削弱。”她说,“这就是权衡啊,顾慎。”“等等!”顾慎目瞪口呆,“你权衡了个啥?”“emmmm……”乌鸦说,“我权衡了一下啊,觉得动力系统那一部分不太需要,就给你改成外挂型了,你看你胸口那个洞,多威风啊。”顾慎瞪大眼睛:“合着这是你搞出来的?”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要往好了想。”乌鸦说,“省下来的部分,我帮你全部编织成了拟似神经和反射回路,你现在有了同阶两倍以上的速度进行输出!怎么样?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开心个鬼啊!砍了蓝条增加DPS是个什么操作!合着自己的圣痕就真的跟车一样,一言不合就把油箱给外挂了,然后又塞了一台氮气发动机进去……顾慎几乎吐血,“你知道改装车上路是违法的吗!”
  “其他人改装才叫违法,我这叫同人再创作你懂么?”乌鸦斜眼看着他:“放轻松一点,理想国分裂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难道那群堕落到地狱里变成毁灭要素ꔷ黄金黎明的家伙能来找你要版权费么?”顾慎捂脸,“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一次性告诉我,现在我身上这一件圣痕究竟变成了什么鬼?”“放心,没有任何隐患和麻烦,姐姐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说到这个,乌鸦顿时眉飞色舞:“虽然说是改装,但其实是完全再造,完全贴合你的战斗风格进行特殊的客制化。除了阴魂本身对地狱的超强适应性之外,我还增加了额外的速度。紧接着是靠着外部燃料提供的瞬间爆发力。因此,长久战所需要的耐性就比较一般了,至于防御……抱歉,相当于没有,你靠走位吧。反正一阶的圣痕极限在那里,哪怕防御再厉害也就只能多抗一两刀,连子弹都防不了,完全没有性价比。”“所以,我们的定位就是爆发型。”乌鸦兴奋地说,“脆皮杀手你懂吧?老子车卡的标准,从来都是一轮干死队友!上去一波爆发,爆完我们就跑,碰上爆不死的找机会再爆一波,能背刺就背刺,能卑鄙就卑鄙,配合心毒和恐惧光环,就算是遇到防高血厚的如果没糟住也得重伤!”“没想到我还是个贼?”顾慎苦笑,可是却没再说什么。平心而论,能有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除非是多周目,否则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水桶号?况且乌鸦的客制确实是属于扬长避短的高精尖特制。自己还能说啥?他叹息了一声,正色看向乌鸦:“你究竟想搞什么?”啪!神出鬼没的翅膀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安心升级就是了。”乌鸦问:“鸦姐姐难道还会骗你吗?”顾慎翻了个白眼。彳亍口吧。早就一条道走到黑了,还问那么多干嘛。
  他叹了口气,把解脱者之尘塞进了胸口。然后,熟悉的冰冷麻痹感随着黑暗的翻涌而扩散开来……转瞬间,一层层源质之火就随着爆发的力量一同涌现。他再度化为了阴魂。然后啪的一声,乌鸦的教鞭就凭空飞起敲在了他的头上。“错了!”“什么错了?”顾慎瞪大眼睛:“我这什么都还没做呢!”“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乌鸦凝视着他身上升腾起来的火焰:“你根本就没试着去控制,只是一味地宣泄而已,这个路子完全就是错的。”“我要控制什么?”“你自己、你的灵魂、你的躯壳、你的圣痕,以及你的一切,你要令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而不是放任这一切变为你的本能。”控制?顾慎愕然地端详着周身的火焰,这都是解脱者之尘和劫灰碰撞之后所迸发的多余力量,从自己身体里宣泄的渠道……怎么控制?“掌控圣痕的第一步,就是将解脱者之尘带来的力量完全收敛起来,上次你磕的那三粒,超过一半的力量都被你这么浪费了。”乌鸦站在桌子边盯着他:“还记得你见过的那几个升华者么?兽化最明显的几个,那都是弱鸡,兽化的部分越多,他自身的控制力就越弱……哪怕看上去威风八面也就只是个样子货。圣痕不是独立的,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就是圣痕,圣痕就是你。你要去掌控这奇迹,将它同你融为一体!”“可我控不住啊。”顾慎沮丧地摊开手,随着手臂上火焰地抑制,饱含劫灰的源质之火就从他的手掌心喷出来了,足足两尺多高。这倒是一门挺好地攻击手段。看上去酷炫十足,但完全就没有起到任何抑制作用啊。“首先,你需要先平静下来,心如止水。”乌鸦建议道:“先试试冥想吧,你冥想训练不是挺成功的么?”顾慎起身,从楼上把琴箱扛下来,小心翼翼地收敛起了火焰之后,刚刚拿起琴弓就听见细碎的声音,然后琴弓干脆利落地碎成两段,就连琴颈的指板上都裂开一道缝隙。得。幸亏家里还有一把备用的琴弓。这一次顾慎小心小心再小心,终于没有捏碎……可当他试图演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来。五内如焚。在劫灰的剧烈暴动之下,他心烦意乱,脑子里不断闪现各种让自己不快地场景,就拉出来的声音都变得尖锐刺耳了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冥想是否有用。“定力不足啊。”乌鸦缓缓地说道:“你可以放纵,但要有所保留,你可以狂热,但不可跨越界限……你拥有奇迹,不是奇迹拥有你。否则这么放纵下去的话,你迟早会被高阶的圣痕同化,变成行尸走肉。”“我懂,我懂。”顾慎咬牙,努力地摒弃掉那些充斥自己意识的纷乱念头,想要投入到琴声中去。可哪怕有这么多年的习惯,但拉出来的琴声依旧断断续续。他始终无法投入到其中去。直到乌鸦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你想一想,你每耽搁一分钟,都要烧掉一万……”
  一瞬间,悠扬地琴声响起。顾慎,心如止水!这绝对是顾慎拉琴拉得最痛苦的一天。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钟,浪费了四颗解脱者之尘之后……他才终于在冥想地状态下将源质之火初步收敛到了一个稍微可以让人接受的范围。而解脱者之尘所带来的特殊状态持续时间则拉长了三分之一,到达了十五分钟。“这么训练下去,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就可以初见成效了。”乌鸦颔首,终于放他去吃完饭了。而房叔好像掐着点一样,在他坐上餐桌地瞬间便呈上了令人食指大动的晚餐,然后自豪地站在旁边看着顾慎大口饕餮。顾慎抬头茫然地看着他,“房叔你不一起吃么?”“有劳少爷挂碍,在下已经吃过了。”房叔拍拍胸脯,颇为得意地说道:“再过几分钟,热水就烧好了,稍后少爷你可以去洗个澡,换洗的衣服就在浴室的篮子。”一切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顾慎摇头,“不用换了,晚上我打算再训练一会,换了也是一身汗臭。”“不,过犹不及,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晚上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我们另外有节目。”乌鸦低头,一口吞掉足足比自己脑袋还大了一圈的蜗牛,爽快地长出了一口气,赞叹道:“手艺绝佳。”房叔愉快地微笑了起来,弯腰示意他们慢用之后,无声地离去了。顾慎三口两口把饭吃完,稍微休息了一会之后去洗完了澡,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一脸咸鱼地不想动了。“晚上你说的什么节目啊?”“刚刚不是说到了边境吗?”乌鸦挥了挥翅膀,命运之书飞出来,书页迅速翻动,最后定格在红手套记录中最后一页残片上。“今天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是边境和地狱好了。”
  事象分支点落。顾慎闭上眼睛,熟练地眼前一黑。像是过去无数次那样,感觉到自己渐渐支离破碎,宛如无形的气态和雨水那样扩散开来,缓缓融入了命运之书的记录里。再一次地,成为了红手套。……第一次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血和肉中黏连结合的生命,被称为胚胎的东西,和被称为胚胎的自己。冰冷的仓库中,无数悬浮在培养皿中的胚胎排列成阵,蔓延到了视线的尽头。生命好像鱼苗沉睡在无数鱼缸里。等待成熟。……第二次睁开眼瞳的时候,看到了钢铁的摇篮,还有白衣的护工,她们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面无表情地为自己换上纸尿布,然后哺乳。紧接着,就是无数破碎的断片。好像成长地过程被省略了,残留在记忆之中的只有注射、检查和每日重复的忠诚教育。剩下的不是被遗忘了,而是被刻意地截断了,不被容许存在。予以抹除。整个过程好像流水线上的生产,一道道关卡不断地加工,合格的通过,不合格的销毁。在十七岁之前,将意识交给牧师,狂热的导师们不断地将忠诚铭刻在他们的脑中,将躯壳奉献给给祖国……冷酷的教官不断地在他们身体中添加同类厮杀的技巧和本能。最后,从十倍以上的数量中遴选出四百七十个被称为完美之人的成品。仅仅是这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就足以令顾慎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恐惧和厌恶。生命好像是产品一样,被一只只手掌摆弄着,向着计划中的方向生长……在冷漠地审视中对各项指标甚至生育能力进行评定。合格者通过,不合格者销毁。如是顺着流水线向前,通过一道道检验,一个个难关。终于,在诞生的第十七年的时候,迎来最终的试炼。
  “今日,你们将迎来最后的考验,也将对你们十七年来的努力进行评判……合格者将在升华之后成为一位令罗马为之骄傲的公民。”微笑的学者们站在一台巨大的机器旁边,为一个个接受测试的学生送上了祝福和道别,牧师们膏以圣油,导师们闻言鼓励,教官们严肃叮嘱。整个世界好像都温情起来了。如此善良。直到顾慎所代表的那个人走进了庞大的机器之中,固定四肢,被束缚在十字之上,最后被宛如仓鼠球一样的舱体封闭在其中。不可思议的是,依旧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那些和煦温柔的面孔,那些期盼的眼神,还有那些抱以期待的庄重神情。他看到角落中那个被称为深度计的显示内容:【现境】紧接着,无数仪表上的光芒亮起,各种古怪的参数迅速地变化着……直到最后,隔着舱门,他看到牧师在庄严地吟诵中,将拉杆猛然扯下。就好像斩去了断头台上的绳索。那一瞬间,剧烈的震荡开始了,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尖锐声音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或许是理智,或许是空气,或许是什么人类赖以存在的东西。【边境】他从天而降,但好像又一直在那里。现实的泡影破碎了,他窥见了隐藏在帷幕之后的场景。剧烈的眩晕和痛苦中,他看到舱外无尽的黄沙,好像延伸到天地尽头的荒凉和孤独。天穹遍布裂隙,甚至露出黑色的缺口。有巨大的东西从破碎的天穹之后飞过,在大地上投下了狰狞的阴影……风中传来了咆哮的声音。有隐约的影子从舱外走过。他们成群结队,排成了漫长的队列,仿佛幽魂一样的模糊轮廓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扭曲。在其中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投来漠然的一瞥。带着恶毒的嘲弄和慈悲的怜悯。恐惧令自己呼喊出声,可是好像没有人听见一样,他们渐渐远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剧烈的震荡再一次开始。他开始了下坠。更多的东西被剥离了,或者说,将自己抛弃,他沉向了更深的地方……【地狱ꔷ深度一】舱外是荒芜的古城废墟,枯骨与腐朽的钢铁倒在四处,好像经历了灾难,又好像没有,只是衰朽。一切都是寂静的,整个城市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化作了废墟。只有那一座破碎的庞大拱门之后,天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睁开眼睛,巨大的眼瞳如月一样俯瞰着他。在宛如腐烂物堆积成的天空和废墟一般的大地之间……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像是蝴蝶一样飞舞在血色的月光之下上。寒冷像是粘稠的潮水一样,一点点地将他吞没了。夺走一切温度……顾慎忍不住开始喘息,那记忆之中的所传达的惶恐和不安简直像是潮水一样,不断地冲击着他。他只能不断地将那些负面的情绪从自己身上剥离,变作劫灰,就算是如此,也依旧无法阻挡那刺骨的寒冷。蛊毒一样的痛苦在意识的深处尖叫,那个被实验者在放声怒吼,啼哭,想要挣扎,可是自始至终都无人同他说话。只有剧烈的震荡再一次开始。深度计再一次做出了显示:【深度三】舱外传来了轰鸣,无数重型机械运转的巨响,触目所及的是镂空地面下涌动的熔岩,还有遍布铁锈的流水线。这是建筑在地狱之上的工程,庞大的流水线在不断地转动着,一排排猩红的挂钩之上悬挂着数不清的人。他们好像还都活着一样,不断地挣扎,绝望哭号,随着流水线的转动,被一个个地送往了车间之中……在不断的切割和碾压之中,惨烈的嘶鸣尖叫消失,到最后,只剩下钢铁摩擦的尖锐悲鸣。最终,从流水线变成一张张桌椅、台灯、钟表、铜镜,送入了黑暗的最深处。【深度七】战争。战争像是洪水和火焰,淹没了一切。厮杀的咆哮声充斥在耳边,怪物和怪物之间厮杀在一处,成千上万的巨人们汇聚在一处,浑身覆盖在钢铁之下,宛如奴隶一般在主人的鞭挞之下嘶吼,踩着尸骸向前。那些锁链扯在一个个更加巨大的生物脖颈。那十几个足足有数百米高的女人。她们浑身赤裸着,亚麻色的头发燃烧着火焰,悲泣哀嚎,被拉扯着向前,在痛苦和绝望中放声歌唱,背后仿佛羽翼撕裂的伤口中滴下了炽热的血,头顶悬挂着残缺的光环。歌声沙哑又尖锐。赞颂死去之神。【深度九】无尽的海洋,原始生命汤沸腾着,庞大的巨兽和怪物们彼此吞食,又在天降的雷火和龟裂大地的岩浆中化作灰烬,再一次开始徒劳的轮回。【深度??】混沌,一片炫目的光,死亡,毁灭,神灵,绝望,绝望……无穷尽的坠落中,他学会了恐惧,开始了尖叫,陷入了疯狂。最后,领悟了绝望。最后的最后,在一切即将毁灭的瞬间,那个人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妈妈……”于是,一切都戛然而止。黑暗袭来。他醒了,自凡人的蒙昧和桎梏中。灵魂具现。升华,开始了。
  顾慎睁开眼睛,呆滞地看着天穹。许久,终于反应了过来。哪怕早已经习惯了恐惧,可当他化身为红手套的时候,却依旧难以抵抗他曾经所感同身受的绝望和痛苦。简直就好像是将人丢进深海里,逼着人去长出鱼鳃。太过粗暴了。粗暴地就像是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一样。“妈的……”他感觉到脑袋一阵剧痛,缓缓撑起身体来,将乌鸦递来醒神茶一口喝光,许久才终于轻松了一点。“看起来地狱深度游的效果非常不错啊。”乌鸦吹了声口哨:“红手套那个家伙大概是为了避免死后情报泄露,提前做了分裂手术吧。留下来的记录简直乱七八糟的,最有价值地大概就是这一段了。”“那个机构……他是被……”“没错,六十多前冷战的时候,为了应对东夏和俄联在东线的压力,那个时候的神圣罗马——做决定通过人种筛选和基因修改,创造出升华者军团。”这个计划的名字叫就做生命之泉。那你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们人工升华的方法,太过粗暴了,强行将人丢进地狱里去进行豪赌。最终成功升华的人只有三十一个,红手套就是其中一员,后来又因为后遗症死到只剩下四个,这个计划就被叫停了。”“也就是说,红手套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顾慎不可置信。“对啊,没错,殴打老人的感觉怎么样?”  “……”想到自己曾经被一个已经半残了的老人几乎吊起来打,顾慎就感觉到一阵魔幻……但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他曾经进入的那些地方,真的是地狱吗?”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着地狱?虽然听过很多次,但他没有放在心上过……直到亲眼目睹之后才发觉,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着那么离奇的地方。“确切的说,一切被排除在边境之外的地方,都可以叫做地狱——红手套所体验的,应该是拜占庭他们在边境之外进行探索时找到的深渊碎片,大部分都是什么没有价值的地方。但是如果你要用字面意义去理解的话,顾慎,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地狱没有错……只不过它们并不是死后的世界,而是已经死去的世界——由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之前的世界残骸所堆积成的坟墓。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死去的世界?”顾慎问,“世界也会死去?”“就好像人会死去那样,万物终将消逝——如果你认为那是死去的话,那就是死去了。”“好了,今晚说的够多了,你该去睡了。”乌鸦转身,展翅飞向地下室。而顾慎则起身走向楼上的卧室。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动作双双一滞,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了对方。同时感觉到命运之书传来的异常。顾慎伸手,命运之书再度浮现。可这一次,不复往日的静谧。命运之书微微震动着,好像收到了什么呼唤一样,向着顾慎传达着某种讯息。这是命运之书第一次主动向顾慎表露出什么异常征兆。顾慎错愕地看着它,最后看向乌鸦。“怎么回事儿?”乌鸦沉默着,好像在分辨着什么,许久,忽然轻声笑起来。“有趣啊……”她问,“你什么时候上学?”“后天周一,怎么了?”乌鸦颔首,“也就是明天有空咯?”“恩。”“唔,既然难得有时间……”乌鸦思索了片刻之后,颇为妩媚地向着他抛了一个媚眼:“不如一起去约会怎么样?”“……”顾慎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这女人终于疯了。莫名其妙地,在睡着之前……他忽然想,倘若刚刚跟自己怎么说的,是她的人形状态就好了。于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清晨,顾慎被乌鸦弄醒了。背着一具小书包,十分期待的乌鸦在他的胸前跳来跳去:“起床了,起床了,少年,不守时的男人可是得不到淑女青睐的。”“洗过头了吗?”“擦过脸了吗?”“刷过牙了吗?”“换好新衣服了吗?”“准备好见面的礼物和花束了吗?”就在乌鸦的噪音攻击之中,顾慎生无可恋地在家里挪动着,带着一双黑眼圈,好像行尸走肉那样地换好了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坐在餐桌前面,呆滞地将房叔端上来的早餐塞进嘴里,最后仰头灌掉了一整壶咖啡。再看一看墙上的时间。六点半。“你疯了吗!”顾慎大怒:“就算是去约会,大清早六点半你约个屁啊!公园都没开门好么!”乌鸦压根没理他。这会她正在跟房叔说话。而房叔则弯下腰递上了早上修建苗圃时摘下的一只小花,微笑着赞美:“今日的女士看上去分外地有活力。”乌鸦一只翅膀接过了花,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向顾慎:“看看老房看看你,学着点!”顾慎撇嘴,大家都是老狐狸了,姐姐你跟谁讲聊斋呢。“少爷,对女士之美心怀尊敬可是绅士的必要品德。”房叔一边帮他穿上外套,一边说道。然后在他们东西拿好了之后,帮他们推开门,而房叔预约地包日专车已经等候在庭院中。“先生请。”身着制服的司机带着白色的手套,向顾慎弯腰行礼,然后为他拉开了车门。最后,房叔将装着防晒霜、雨伞和外套的包放进车厢里,向他们颔首道别:“我已经在市中心的布朗餐厅为两位预定了午餐和鲜花以及公园的游船套票,祝两位今日游玩愉快。”“看到了吗?男人细腻起来有多可怕。”乌鸦在顾慎的肩膀上轻声感叹:“学着点啊,小老弟,你有老房三分之一的功力,姐姐就不担心你会一辈子打光棍了。”顾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向房叔的眼神变得无比敬畏。房叔……恐怖如斯!

  “你们要干什么?”顾慎听见傅依在尖叫:“滚开!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小妹妹别慌,陪哥哥好好玩玩嘛。”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傅依尖叫的声音更大了。这是什么!顾慎瞪大了眼睛,心情顿时不知道是应该兴奋还是惊愕。都市中最常见的英雄救美桥段!终于轮到自己了!好兴奋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他急不可耐搓了搓手,冲进小巷子里直接飞起几脚,把那几个人全都踹进了垃圾堆里,最后回头看向地上惊慌地傅依。“你没事儿吧?”顾慎咧嘴,挤出一个可靠又体贴的笑容。“啊?”傅依呆滞地看着他,眼神变化,看着被他踢进垃圾堆里的那两个人,又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垃圾堆。目瞪口呆。好像,有哪里不对?“我操!这怎么回事儿啊!”被踢进垃圾堆里的中年男人爬起来,大怒地瞪着她:“说好了八十块钱一天,不挨打不替身,这怎么回事儿!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到的!导演!导演呐!我要加钱!”
  “啥玩意儿?”顾慎愕然。然后他才看到架在墙头的摄像机和那几个趴在周围神情尴尬地同学,还有一个扒拉在墙头正准备往下跳的人。浑身穿着见鬼的戏服,身上披着红披风就算了,脸上还带着一个佩奇面具,十足见鬼——连这个都有山寨的么!在寂静地尴尬中,顾慎挠了挠脸,尴尬地看向无奈地傅依:“哟,拍戏呐。”好半天戏剧社的同学才安抚好那两位过来当龙套的中年大叔,又是鞠躬又是赔礼道歉,还加了钱。顾慎那一脚是真够狠的。就算刻意收了力道,要不是有垃圾堆缓冲,可能就直接送医院了。傅依正好得空,坐在旁边狂喝水,看向尴尬地顾慎:“你假请完啦?”“啊……”顾慎点头:“下周就上课了,这怎么回事儿?”“这不是下周三校庆了么?学生会合计着拍个微电影出来,我负责这事儿,干脆就自己找人写了个本子当女主角了。”说到这里,她看了顾慎一眼,忍不住摇头:“还真没想到会被英雄救美。”“你可算了吧。”顾慎翻着他们那剧本,指着标题问:“那这《佩奇侠》是个什么鬼?”“啊,最近我跟我爸见面的时候,总是听见他在念道什么佩奇,偶尔还会骂人,在起名的时候就忍不住顺手……”傅依无所谓地挥手:“都是细节,都是细节,不用在意。”顾慎无语了。剧本他翻了一下,写得……真叫一个一般,特效堪称五毛,不过也不能对一群学生自娱自乐的东西要求太高。只不过……“剧本里这最后一句台词。”顾慎翻到最后指着那句话:“主角当众戴上面具说:我就是小佩奇……你们能小心点么?某个某个经常用城堡做LOGO的公司是会来告你的!”“这叫致敬,致敬你懂么?”“还有这个,后面的这个续集……”顾慎端着末页问:“第一部叫做《雷霆乍起ꔷ佩奇出世》就算了……这个《佩奇侠勇斗擎天柱》和《佩奇侠再战葫芦娃》是个什么鬼!”“这不顺手一写好多要点预算么!”傅依瞪眼,顿时悲愤起来:“要不然学校那抠门的尿性,连个矿泉水都不舍得给买的,哪里有钱请龙套啊!好不容易请来龙套还被人跳出来踢一脚,我容易吗我!”“我的锅,我的锅。”顾慎叹息着告饶。可傅依却咧嘴一笑,促狭地凑上来看着他:“不过,你是不是挺期待哪一天能救我一下,提升一下我这里的好感度的啊?”“甭提了,再提就真出事儿了!”想到傅处长那块拔枪崩掉自己的那架势,顾慎自己就心里苦,况且就算再提好感度也屁用都没啊。人家早就锁上限了。从俩人认识的第一天起,顾慎就知道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多清晰。进入学生会积攒经验、考入燕京大学、进入学生会获得优秀干部履历、争取美洲常青藤交换生名额……得益与傅处长以前的恶劣表现,她早就对小女孩儿会感兴趣的恋爱那一套彻底失望。早在成年之前,便堪称功利地将自己的人生划分完毕,没有留下任何浪漫的余地。“啧,真没意思。”没有从他神情里找到了什么动摇,傅依不快地撇了撇嘴,这时候背后剧组已经准备好了,高声喊她。她回头应了一声之后,把水丢进垃圾桶里,向顾慎道别:“我先走啦。”顾慎挥手,却冷不防,感觉到她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有——”她咧嘴,露出笑容:“欢迎回来。”顾慎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告别了那些遥远起来的纷争和诡异,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日常里。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那个苍老的身影蹲在苗圃里,挽起了裤脚和袖口,小心地给新长出来的花浇水。“欢迎回来。”老人抬起头问,“少爷,事情办得怎么样?”“一切顺利。”顾慎挥手示意他放心,随口问道:“房叔,晚上咱们吃什么?”“唔,刚刚市场送来了一些很不错的鹅肝,我再买一点蘑菇和蜗牛怎么样?”房叔沉吟道:“蘑菇浓汤配炖鹅肝还有芝士焗蜗牛,味道应该不错。”“罗马菜吗?”“恩,如果少爷不喜欢的话,刺身也可以,鹅肝炙烤寿司的口感相当丰富呐。”顾慎顿时难以抉择,“能都来一点吗?”“呃……”房叔神情复杂了起来,“实际上有关这一件事儿,乌鸦女士已经向我反映过了,您最近的体脂有些略高,希望我不要再做玉米脆片之类的高热量食物……”“她放屁!”顾慎大怒,“她吃的才是最多的那个吧!”听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哪儿?”“老地方。”房叔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以及,乌鸦女士还说,请您回来之后过去一下。”
  “早就等着我了是吧?”顾慎叹息,放下琴箱和外套之后就走向地下室。房叔自然姓房。但实际上,这个名字也是顾慎帮他起的。毕竟本质上来说,他其实应该说是整个石髓馆的化身,直接称呼他为石髓也未尝不可。但这么叫的话,总让人感觉怪了点。对于称呼,房叔表示少爷你随意,相当随缘。“实不相瞒,其实在下也不过是老爷制作出的失败品而已,能够存在到现在,也多亏了老爷的怜悯和维护。”房叔口中的老爷,就是顾慎的曾祖父,也就是在新海扎根的顾长志,当年东夏谱系的四阶升华者。根据房叔所说,在顾长志老年的时候,为了让子孙后代不至于在自己死后败落,耗费了诺大心力和资产,试图将建造一处「灵棺」。因此在穷搜各处之后,在青秀山附近找到了一条相当清晰明显的地脉,然后就有了石髓馆。作为罕有的道具,「灵棺」的效果不止是能够让升华者的灵魂重新借体重生,而顾长志自知前路已绝,也无意侵占自己后代的躯壳再苟延残喘,他所看重的是它能够令人无后患升华的力量。简而言之,便是赋予人灵魂的能力。哪怕使用一次之后就会失去效果,这也是难能可贵的奇迹。只可惜,就算作为四阶升华者,灵棺的存在也太过奢侈和渺茫,顾长志只能按图索骥,通过自己机缘巧合得到的残缺图纸进行施工。最后理所应当地迎来了失败。他没有得到灵棺,反而阴差阳错地赋予了石髓馆源质。就好像点石成金的手指把自己变成了黄金一样。经历过这一场失败之后,顾长志就也再没有资源修建第二次了,只能死心。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恼怒之下抹去石髓馆的源质……反而耗费了功夫,将这一份尚处于孕育之中的意识维持了下来。期望百年之后,这一份善意能够通过这一份萌芽的意识回馈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上。房叔确实是顾慎的家人。倘若论资历的话,再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称之顾家的一部分了。倘若子孙后代挣点气的话,苟到他成型,起码也能赚个中兴气象。只可惜,只过了五十多年,顾家就败落的不像话了。房叔残缺的意识纵然想要挽回一点什么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地重担压在顾慎的身上。直到顾慎的愿望通过满愿结晶,拐了好几道弯之后落在了房叔的身上,将他残缺的源质补足,他才能够勉强自现境展露形态。哪怕不能走出石髓馆,也终于可以在这里自由行走。按照乌鸦所得出的结论——如今的石髓馆,已经变成了一件不折不扣的边境遗物了,而且还是相当罕见的那种类型……一堆有的没的分析,顾慎干脆就懒得听了……反正房叔是自己家里的一份子,追究那么多没意义。而当了房子这么多年之后,房叔似乎也相当喜欢管家这个身份……不论是清洁打扫、做饭烧菜的家务还是种花养草收拾苗圃等日常维护都十分得心应手。上天修电线、下地挖光缆,只要是家里的事情,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一个人就将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顾慎简直一点心都不用操。
  如今他已经从曾经那个艰难求生的少年飞速地向着一天五顿顿顿不落的肥宅飞速堕落,不到一个星期体重就涨了好几斤。快乐到刚买的裤子都要穿不上了。现在竟然有人要砍他的伙食预算?
  反了天了!我顾慎今天就算是胖死,死在家里,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少吃一口饭!

  “姓名?”
  “顾慎。”
  “年龄?”
  “十七……”
  审讯室里,桌子后面那个没精打采地少年打了一个哈欠,好奇地举起手:“我说,最近这种对话是不是多了点?总觉得你们这边是在搞牛郎招聘啊……”嘭!傅处长冷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严肃点!”傅处长:“你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假释报告审查会上。当然,你要是还想继续在监狱里蹲两年就当我没说,继续嚣张也无所谓!”“没有没有没有。”顾慎赶忙直起身来,挤出笑容:“我这不是替咱省略无关程序嘛,您继续,您继续。”“鉴于你在狱中的良好表现以及为新海所作出的贡献,社会保障局将酌情对你所犯下的罪行进行减免,免除了你的审判和四十年的边境服役。”傅处长面无表情地端着那一张上级传达下来的通知,每念一个字眉头就紧皱一分,十足牙疼,分外不想让这小王八蛋从自己的牢里囫囵着出去。最后,将通知放下,狠狠地盯着顾慎:“接下来我们会根据你的回答来判断是否能让你回归社会。”
  “好好好。”顾慎慌不迭地点头。终于来了啊!自己出生入死是为了啥啊,不就是为了早日甩掉刑期回家过日子嘛?搞快些搞快些。他都已经打好五千字有关如何表现自己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报告底稿了,就在他挺起胸咳嗽一声准备开始发表一下的时候,却听见了傅处长阴测测地问道:“你出去之后,打算干嘛啊?”当然是搞事情啊!顾慎差点把真话脱口而出,幸好反应的快没说出来,否则假释就凉凉了。啧,这老头儿是真的坏!他腹诽了两句,旋即干咳了两声,正色回答道:“经过了特事处的教导,我决定改过自新,服务社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有益现境、有益东夏的合格公民……”“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挥手示意旁边那两个尴尬的审理专员到一边歇着去,傅处长的指头敲着桌子,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实际点,究竟打算做嘛呢?”“呃……回家?”“恩,然后呢?”“上学?”“嗯,对喽。”傅处长满意地点头,然后再问:“然后呢?”顾慎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嗯,听上去不错。”傅处长点了点头,似是无意地问道:“从此之后遵守校规,力争上游,好好学习,不乱搞男女关系的,对吧?”顾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端详着那个表面一脸淡定结果手悄悄已经摸到了枪把儿上的中年人,顿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搞!不搞!叔叔我们不搞!”肉眼可见的,傅处长松了口气。你究竟是多害怕我去祸害你家女儿啊?顾慎心都碎了,哪里有别人祸害你女儿的?从来只有你女儿祸害别人啊……算了,为了避免被这个家伙当场崩了,这句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经过了堪称漫长的一个小时的报告之后……顾慎终于从傅处长手里拿到了那一张早就盖好红印的通知。然后在收拾完自己留在拘留室里的东西之后被一脚踹出了特事处。他又双叒叕一次的自由了。起码在下一次犯事儿之前是这样的。顾慎扛起了自己的琴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好长时间的特事处,竟然感觉到有些不舍,甚至还想要进去多住几天……干咳了几声之后他摇摇头,如今自己家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鬼宅了,连WIFI都是三百兆光纤,那里还需要留恋这里的硬床板……啊,人生真是美好!想到自己账户上热腾腾的一千多万,他的心情就越发愉快,决定奢侈地打个车。刚走到马路上,就看到了路对面停着的那一辆车。还有摇下的车窗后面看向自己的少女。艾晴。顾慎愕然,“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接我出狱?”“你根本就没在监狱里呆多久吧?”艾晴反问,在顾慎上车之后,就挥手示意前排的司机开车,然后将一沓报告和通知丢进了顾慎手里。“这什么?”顾慎好奇地翻动着,全都是一些自己完全搞不懂的字眼。“都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复印件,收好就行了。”艾晴说,“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在追究你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乱子了。原本这一次金陵分部已经做好被社保局责难的准备了,那群王八蛋还没开始就打算求饶了。要不是玄鸟亲自给你开了绿灯,恐怕你这次会有很多麻烦。”“玄鸟?绿灯?”顾慎愕然。“嗯?傅处长没告诉你么?”艾晴看了过来,“据说是玄鸟直接过问,将那件事敲定为社保局允许的紧急逮捕行动……戚问涉嫌勾结边境外的罪恶势力和国外恐怖组织而被立案侦查……至于你在抓捕行动中,「失手」杀死戚问的事情,大概背了几张无关紧要的处分吧。恭喜你,无罪释放。”“无罪释放?!”顾慎低下头,看着另一只手里还没焐热的假释通知,顿时瞪大了眼睛:又被傅处长那个糟老头子坑了一道!想到他在特事处被骗着签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他就气得牙痒痒。“看起来吃了不少亏啊。”艾晴幸灾乐祸地收回视线,“就当你还他写了那么多报告糟了报应吧,这一段时间老傅的日子可不好过。”“算了,不跟他计较了。”顾慎撮了半天牙花子,把手里的假释通知干脆撕碎了丢了,当没这事儿了。
  在询问了一下归净之民那些破事儿的收尾状况之后,他最后问道:“接下来呢?天文会这边有什么工作吗?”“一切如常,不过基本和你无关了。”艾晴扳着指头数:“剩下的都是报告、报告、报告和报告,善后的事情你处理不来。更何况,上面还未必能管得过来呢。”“嗯?”顾慎不解。“昨天的消息,东夏谱系的远征军已经顺利回顾了现境,堪称战果斐然。只不过现境这一块出了一点茬子。归净之民在沿海用各种办法试图打开魔都通路,包含新海在内,总共有十七处地方。其中有一处几乎接近了成功。”艾晴打开手机给他看上面那一个定位:“通道被打开了一瞬间,虽然立刻就关闭了。但根据卫星的侦测,有什么东西被投入到魔都中去了。恐怕如今社保局应该也在头疼这件事情吧?”“很麻烦?”“难说。”艾晴耸肩:“社保局自己恐怕就有一支常驻魔都的队伍,具体出了什么岔子也能够飞快做出反应。玄鸟毕竟还算大气,还不至于到为了捂盖子什么都不说的程度。现在两边正在协商怎么处理,但这已经和我们无关了。不过问题再被解决之前,向我们这种小地方恐怕也不会出现在上面的眼睛里,只能说有好有坏。”“关上门好好过日子,是吧?”顾慎了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某个家伙身上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艾晴的话转回正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金陵?”所有升华者都必须进行身份注册和登记,还有你身上那件莫名其妙的圣痕……在那之前,你最好想办法把后患解决掉。”她直白地说道:“如果解决不了,也请你想好不会连累到我的借口。”“我尽量。”顾慎挠着头,叹了口气:“下个月吧?反正我下个月大提琴的专业级考试也是要去金陵的,干脆一道办了就是。”“哦?”艾晴看向他的眼神古怪起来:“你也打算参加新秀赛?”顾慎茫然,“什么新秀赛?”“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艾晴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确定他不是在装傻之后才解释道:“明日新闻举办的大型赛事,三年一次的亚洲新秀选拔,只要在亚洲范围内,所有三阶以下的升华者都能够报名参加。不但奖品丰厚,而且好处也有不少。除了很多在野的升华者会想要夺取名次以外,不少升华者组织都将这个看做展示底蕴的方式。不论是为了奖品、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得到进身之阶,这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倘若你能拿到前十的名次,除了奖品之外……不论是升职还是做其他的事情都有帮助。”说到这里,艾晴深深地看了顾慎一眼,“说实话,我以为你会志在必得。”“虽然听上去很热闹,但要是去参加总觉得很麻烦的样子……”顾慎挠了挠头,“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就没去成呢。”
  说到这里,顾慎的眼睛忽然看向窗外,对司机说:“停在这里就好。”他看到了傅依。“回头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吧,我先闪人。”顾慎扛起背包跳下车,向着艾晴挥了挥手,目送着车走远了……回头看向傅依的时候却察觉到她的脚步好像匆忙了起来。神情慌乱又紧迫。像是被什么人追着一样,小步在人群中奔跑着,不安地看向身后那几个追着自己的人影,最后钻进了小巷子里。那几个追着她的中年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猥琐地笑容,加快速度追进巷子里。很快,里面传来了傅依惊叫的声音。
  顾慎瞪大了眼。吼吼,还有这种情节的哦。
(经典新卷灌水)

  “这是哪儿?”她愕然地环顾着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孔:“我在哪儿?我又跑到哪儿去了?”看着那一张满是迷惑的面孔,上至玄鸟,下至社保局的升华者们,都忍不住捂住了尴尬的脸,脑壳疼。那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鸽落在她肩头,咕咕两声了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现境?还好还好。”“我就说这么越走觉得越不对,都找不到人了。”说着,她得意地挺起胸,“谁说我迷路了,这不也没有跑太远嘛!”“啊!”就在尴尬的死寂之中,忽然有震惊地呼喊声响起。少女茫然回头,然后看到被自己砸烂的祭坛,还有被从天而降的东西吓得坐在地上的顾慎。他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白帝子,对照着手机上显示的立绘,不可置信:“你、你、你、你……”“诶?”白帝子一脸茫然,“我怎么了?”话音未落,就感觉到那个人冲上前来,握紧了自己的手,面色涨红,眼睛里好像亮着光一样,“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卡!”“诶?”褚清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有温度?竟然是真的?我的天!”顾慎握着她的手,几乎感动到热泪盈眶,谁说纸片人没有厚度的?“小姐姐你是从二次元来特地见我的吗?”顾慎兴奋地问,“晚上有空吗?可不可以一起吃饭?”“我,那个……不是……我那么受欢迎的吗……”褚清羽愕然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很快,顾慎察觉到远处升华者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愕然、震惊、阴沉和冰冷……简直如芒在背的杀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汗流浃背,目瞪口呆,笑容渐渐消失,感觉自己在死亡的边缘做了一整套广播体操。不要慌,顾慎,不要慌!冷静!开动脑筋!好好想一想让自己绝处逢生的办法!那一瞬间,顾慎心思电转,终于自无数通往火葬场的分支中找到了唯一的生路。“咳咳,其实……我是您的粉丝。”他挤出笑容,努力端出和蔼可亲大哥哥的样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啊?哦哦,好的!”褚清羽也反应了过来,红着脸低下头,等了半天之后,低声问:“您能稍微松一下手么?”“啊啊,好的!”顾慎尴尬地松开手,向着其他前来救援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露出一个憨厚地笑容……可是刚刚抓着白帝子的手指却忍不住在背后搓了一下,又搓了一下。手感好好啊。他心中流泪。接过了顾慎递过来的签名笔之后,白帝子摸索着口袋,却找不到什么纸,顾慎提议:“要不签我衣服上吧?”“不,不用,稍等……”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奇怪场景,少女的脸越发地红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拒绝,看着四周,很快便跳下了深渊,然后又迅速地回来,手里抓着一块巴掌那么大的透明晶石,在上面胡乱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低着头塞过来。“给你。”“谢谢。”顾慎赶忙伸手,在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触电一样地缩回去,然后转身说:“不、不客气……我、我该走了。”刚迈了一步,就脚软了一下,一个踉跄,很快她就低着头,躲闪着其他人的视线,趁着那一扇通向至福乐土的大门还没关闭,好像逃跑一样地跑了进去。
  寂静里,只剩下顾慎一个人站在月台的边缘……愕然地看着那一片随着镜界破碎而迅速消失地深渊……最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块签了名的晶石。“可惜了。”他轻声呢喃:“应该要个……”啪!一只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令他浑身一哆嗦,僵硬地回头时,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神情阴沉的玄鸟。“喂,小子。”老人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王八蛋,“你知道骚扰未成年人是什么后果吗?”杀机昂然。顾慎腿软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求饶,可旋即反应过来,“等等,我也未成年人啊!”“嗯?”玄鸟一愣,竟然无言以对。这时候,旁边被自己小老弟这一连串操作闪瞎眼的牛郎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凑过来,挤出笑容说好话:“他今年十七,您大人有大量……”“十七岁?”玄鸟大怒,“这么年轻就辍学做社会盲流了么?!不学好学别人谈恋爱!”神他妈辍学!你怎么跟傅处长一样的!“兼职,这都是兼职,养家糊口……”顾慎鼓起勇气举手,“况且,我大提琴拉的贼溜,高考加好多分呢!”玄鸟似是不信,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死死地盯着他,一只眼睛赫然变作了纯黑,仿佛洞彻命运那样地凝视着顾慎。天命玄鸟的观命之眼!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神情微微变化。“顾长志的曾孙么?真稀罕啊……”他似是愕然,在沉吟了片刻,神情忽然变得慈祥起来:“在天文会上班没前途啊,小朋友,要不要来社保局工作?我把你调到和小白一组怎么样?你们天天能见面!等你高考完,也不用管什么大学了,我给你写推荐信,你直接去稷下深造,四年之后出来就是公务员编制,铁饭碗,工资不少事儿还不多,怎么样?”一瞬间,顾慎几乎被铁饭碗这三个字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旱涝保收、人生圆满和事业平稳……想到自己那一屁股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吞了口吐沫,艰难地摇头,正色拒绝道:“感谢您的好意,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为保卫现境的和平奉献我的一生!”“啧,一个两个都是滑头……”老人似是不快地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手招呼下属们带好伤员,在一片展开的夜幕之中消失无踪。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忙呢,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临走之前,里见琥珀还恨恨地瞪了他两眼。不知道她的意思究竟是你等着我去叫人……还是打算以后在晚上走夜路的时候打他闷棍以泄今日夺头之恨。顾慎风轻云淡地挥了挥手,指了指胸前的标牌,笑而不语。你来打我撒!
  于是,一场动乱就这样突兀地落幕。在从天而降的铁锤之下,什么阴谋诡计,鬼蜮伎俩,都被绝对的力量彻底击溃了。社保局在完美地证明的力量和东夏的底蕴,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一场大战就会彻底落幕了吧?不过那已经与顾慎无关了。等他被柳东黎撑着走出地铁的时候,只看到了漫天的夜幕。不知何时,已经是晚上了。整个城市依旧闪耀着光芒,白天短短的几场爆炸则被轻易地甩给了东郊不存在的化工厂……虽然有所骚乱,但终究会迅速地平定下来吧?世界依旧运转。顾慎松了口气,只感觉整个人终于放松了,坐在急救车厢里检查身体时,便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轮椅。脸色苍白的艾晴静静地打着点滴,看到顾慎,便微微颔首,“做得不错。”“啊,没什么……”顾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准备谦虚一下,就听见了她后半句话:“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位刚刚十六岁的小女孩儿进行表白的事情,相当有你的风格。”“……”顾慎顿时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却看到艾晴挥了挥手,一脸平静:“以后智障的时候麻烦你稍微看一下环境,不要被人家背后的家长一根手指头捏死好么?”“呃,好的……”顾慎讪讪点头,缩在床上,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柳东黎在应付完了傅处长之后,就挤过来对着他啧啧感叹。“兄弟,你赚大发了啊。”他端详着顾慎口袋里那一块白帝子签名的晶石:“告白失败都能得到这么奢侈的安慰奖,真是闻所未闻。”“啥玩意儿?”顾慎愕然,把那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晶石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奇妙的效果。“这个很厉害么?”老柳翻了个白眼,“满愿结晶,你说厉不厉害?”“满愿结晶?”顾慎好奇:“能用来许愿的嘛?”“有限度的祈愿吧。”艾晴扫了一眼,“应该是迦楼罗被一瞬间杀死之后,体内的奇迹收缩所形成的源质结晶。如果一瞬间释放这种力量的话,便撬动白银之海的平衡,能够做到相当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当然世界和平那么扯淡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充其量,只不过是将人类能够做到事情提前实现而已。顾慎惊喜,“这也很厉害了好么?”眼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艾晴摇头:“不过和正品比起来,这一颗只是粗暴集合成的瑕疵品,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至于顾慎会许什么愿,她就不在意了。反正,这个家伙只会许愿要一堆钱出来吧?这种程度的愿望,换到几千万上亿的资产也简简单单吧?“那……”顾慎有些不安地端起手中的满愿结晶,认真地问:“我想要我的家人回来,它也能够实现么?”艾晴沉默了。柳东黎移开了视线。“啊哈哈,不行吗?”顾慎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头:“也对,这种过分的愿望,他应该不会理会……”
  那一瞬间,他手中的结晶骤然一震。一道一道的缝隙从结晶的出现,转瞬间,迅速浑浊了起来,变成了旧玻璃一样的东西,再无任何的神妙。寂静里,三个人都愣住了。很快,黑夜骚动起来,在窗外,他们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撕裂了层层黑云,露出了灿烂的星光。那个光芒升起的方位……“是我家?!”顾慎吓得跳了起来。……等柳东黎开着车,载着他狂飙而至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辉煌的金色光芒早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门前昏黄柔和的灯光,还有石髓馆变作崭新的铭牌。顾慎跳下车,呆滞地看着栅栏之后焕然一新的庭院,原本丛生的杂草已经消失不见,遍布灰尘的雕像也已经光洁如新,就在庭院的正中央,破碎的大理石喷泉再度涌现清澈的泉水。而就在层层树荫之后,灯火通明的主楼已经看不见任何破损的痕迹,不止是那些破碎的窗户和墙上的裂缝,就连整个建筑都好像时光逆转了一样,恢复了往日的精致与华丽。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从大厅里照出来。照亮了那个等待在门前的消瘦身影。那个老人佩戴着黑色的领结,穿着一丝不染的礼服,将斑驳地白发一丝不苟地梳拢至脑后,笔挺地伫立在台阶之下。向着归来的少年露出笑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少爷。”他为顾慎打开大门,接过了他手中的赘物,和煦又慈祥地微笑着,“欢迎回家。”顾慎呆呆地看着那一张苍老的脸。明明未曾在记忆里见到过这样的面孔和身姿……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如此熟悉,仿佛早已经彼此陪伴了十几年那样。不曾分离。就好像是在做梦,他呆呆地跟在老人身后,穿过了为他打开的大门,走进了大厅之中……环顾着古雅的装饰和那些只有梦中才会归来的场景。最后,走进了餐厅,坐在了餐桌的前面。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晚餐。顾慎手里拿起筷子,却有些犹豫,回头看向身后的老人:“这个……是给我的么?”“当然。”老人惭愧地笑了笑:“抱歉,因为很多年没有下厨,家中的储备也有些不够,仓促之间只能做出这些,请您见谅。”“不,没关系。”顾慎摇了摇头,端起了饭碗,夹了一筷嫩绿的青菜,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动作停顿在原地,缓缓地放下了筷子。苍老地的家弯下腰,轻声问:“是不合您的胃口么?”“不,很好吃。”顾慎低下头,揉着发红的眼眶,再忍不住流泪的冲动:“真的很好吃。”就像是曾经失去一切时那样的。如今在找回这一切时,他却忍不住想要拥抱着自己的家人,嚎啕大哭。就在度过了漫长又漫长的时光,见证了诸多奇迹和灾厄,经历了难以数清的痛楚与祈愿之后。顾慎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回家了。
  石髓馆外,目送着少年走进们去。“现在不是客人拜访的时候,我们该走了。”艾晴敲了敲窗户,提醒着外面徘徊地柳东黎,“真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好吧。”他遗憾地收回了视线,回到车里,可是却问道了熟悉的烟味,忍不住愕然:“你竟然抽烟的么?”在后座上,少女瞭望着窗户里温暖的灯光,平静地回答。“只是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而已。”
(本卷完)

下一卷 惊情五月花
I have crossed oceans of time to find you

  裂缝开启的那一刹那,迦楼罗困惑地抬起头,然后被仿佛来自地狱的大灯照亮了眼瞳。轰鸣呼啸。就好像经过漫长的酝酿之后,子弹终于从枪膛之中飞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辆列车自敞开的缝隙中疾驰而来,就好像飞跃深渊那样的,从天而降!带着七节车厢和疾驰数十公里所带来的庞大惯性以及重达三百一十五吨的恐怖质量,致命的「子弹」正面命中了愤怒的巨鸟,轰鸣声爆发。宝珠破碎。就好像被铁锤正面砸中,就在迦楼罗的头顶,那一颗庄严神圣的庞大宝珠骤然裂开凄厉的缝隙。那一瞬间,巨鸟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旋即,修长的脖颈、庞大的躯壳和千疮百孔的翅膀便崩裂出琉璃色的血浆。铁车如犁一般,在刚刚出生的圣兽躯壳上扯开了一道庞大的创口,在这纯粹的质量碰撞中将重量、惯性乃至野蛮的物理学暴虐地施加在了它的身上。随着尾部悬挂的数节车厢在剧烈的震荡中飞出,而最前方的车头,已经宛如铁柱一般地贯入了迦楼罗的胸膛之中。血如瀑布,喷涌而出。自空中自行燃起,就好像一道灼热的熔岩洪流那样,向着四周泼洒。迦楼罗震怒嘶吼,向着面前骤然张开的虚空裂缝抬起怨毒的眼眸,却看到轨道尽头的黑暗中伫立的少女。
  它看着艾晴。艾晴也看着他。纵然被那视线中所裹挟的高温所折磨,神情依旧冷漠,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握柄,拇指利落地撬开了盖子,然后向着那个红色的按钮按落。“再见。”艾晴漠然地抬起手指,向着迦楼罗挥手道别。那一瞬间,隧道仿佛被在骤然扭曲的空间被拉长了数十倍,无数流光变化,虚空中展开的裂隙骤然合拢。少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迦楼罗胸前所亮起的光芒。自那一节贯入他胸前的残缺车厢之中,上百公斤的炼金炸药骤然亮起了来自地狱的死亡毒火。那些由学者的配方所铸就,以以各种金属所配制而成的炸药原本就是针对边境开拓和地狱探索所打造出的杀戮武器。此刻,自迦楼罗的肺腑之中骤然爆发。无穷尽的火光和高热自其中扩散,掀起了千百倍的气浪和余波。转瞬间,原本庄严肃穆的巨鸟迅速地膨胀起来,被肺腑中所迸发的恐怖力量所撕裂,瞪大的眼瞳和口鼻之中喷出了炽热的火焰,将整个头顶的天花板都烧成了赤红。可怕的余波向着四周席卷,不知道有多少祭坛在动荡之中落入了深渊,砸在九凤未曾冷去的尸骸上。来着大秘仪ꔷ查拉图斯特拉的压制此刻凭借着纯粹的物理公式传达到了迦楼罗的身上……足以将三个体育场都送上天的恐怖力量自内而外的爆发,几乎将它炸成了粉碎。当火光消散的时候,迦楼罗的残躯显露在众人的眼前,几乎可以说惨不忍睹。一只羽翼已经彻底蒸发在了火焰之中,另一只也被焚烧成了残缺的焦炭,下半身彻底消失不见,随着黑血之湖一同被焚尽了。而胸前的惨烈大洞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内脏……只能够分辨出那一截一截宛如参天巨木的漆黑骨架……琉璃色的血液如暴雨一般从天而降,所过之处,一切都燃起了光明净焰。
  “效果如何?”耳机之中响起艾晴的声音。柳东黎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放下了枪上的瞄准镜,“重创!”“很好。”艾晴的声音平静,“如此还以颜色的话,不论是谁都不能说新海的天文会分部毫无作为了吧?”“不过……”柳东黎小心翼翼地露出头,瞭望着深渊中惨叫的迦楼罗:“它好像要跑了啊。”“那就让它跑啊。”艾晴嗤笑,“如果它能跑得掉的话。”
  通讯挂断了。就在那一瞬间,在这一处残缺的镜界中,被烧成赤红的顶穹上,骤然被黑暗覆盖了——说是黑暗应该不恰当,准确的说,仿佛那是仿佛宇宙一般的穹光。宛如夜幕如画卷一般骤然自空中展开,然后在宇宙永恒的原暗中显露出了一点点星辰的光芒。首先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备,紧接着一道天河横跨,南斗北斗浮现,星野轮转……自东南西北的分野之中,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二十八宿亮起了辉煌而冷厉的光。就在星辰映照之下,一点炽热的星辉自夜幕的正中亮起。迅速地放大。恰如宛如星辰坠落那样。烈光从虚无的星图之中降临,恰如燃烧的陨石砸在半空中无形的大地之上,于是迸发轰鸣,惨白的气浪翻卷。自星焰的拱卫之下,身披黑色的鹤氅的威严老者出现在虚空之中。斑驳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了道簪,双目修长,一双细眼仿佛带着天生的霸气和阴戾,眼神睥睨万物。只要他手里别端着那一桶泡面。然后再把脚下蹬着的那一双人字拖给换了……而且那一对拖鞋还明显不是一套,左边的黄色拖鞋上是个海绵宝宝……右边粉红色拖鞋上却印着一个白色的HELLOKITTY……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不论是柳东黎还是里见琥珀亦或是其他的升华者,都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这把稳了。”柳东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东夏社会保障局局长、内阁文渊大臣、东夏谱系之主——天命玄鸟,张若素!“小的们辛苦了,早点干完活儿回家吃饭吧。”老者回头瞥了一眼下属们,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泡面,忍不住叹息:“老加班吃泡面,胃遭不住哇。”说着,低头把碗里最后的面条吸溜到了嘴里,然后有意犹未尽地端起碗把汤喝完了之后,才擦了擦嘴,看向了脚下惊恐深渊中的迦楼罗。“想法不错,是个可堪造就的。”玄鸟淡淡地点评道,“可惜了。”说着,他抬起了手中的塑料叉子,遥遥向着迦楼罗戳来。明明都是五阶,可迦楼罗的神情却好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尖叫嘶吼了起来,残缺的左翼奋力的扑打了起来。一瞬间,无数地残影自他所在的地方升起,飞向四面八方,转瞬间就将小小的新海市抛在了身后,一跃九万里。海阔天空!迦楼罗如果想跑的话,就没有人能拦得住!反正神话源典里是这么说的,可惜……当初写设定的那帮孙子,现在吃书了!纵然分身万千,可在老者俯视之下,无数的分身却好像是泡影一般飞速地消散着。纵然逃出千万里,可在那一把渐渐逼近的塑料叉子下……不论它如何奋力扇动翅膀都无法拉长一寸的距离。到最后,它凄厉尖啸,自大海之上猛然嘶鸣,撞碎了一片空间,试图逃出现境。可当它自空间乱流的蹂躏中惨烈逃出的时候,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一把塑料叉子轻松平常地向着它的眼珠子插过来。最后的那一瞬间,迦楼罗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光明净火自躯壳之中升起,转瞬间将他吞没。残破的镜界陡然一震,将它吞没了。镜界迁越!这就是至福乐土和镜界的契约。九十一年前,诸界浩劫之中,牧场主迎娶镜界的主宰「腐梦女王」……两位非人的存在双方在迷离境交合十六年诞下了一名存世余孽之后,缔结下永世契约。自此之后,所有的归净之民都被牧场主赐予了镜界的力量。此刻的迦楼罗已经深入了镜界迷宫的最深层,将自己藏在无数断层的最深处。虚实转换。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倒影。下一瞬,幻影破碎。镜界深处的迦楼罗也被随之弹出,头颅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俨然命不久矣。可这短暂的空隙,已经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那一刻,它抬起头,纵声嘶鸣。召唤牧场主的力量降临!——他要叫人了!
  于是,弹指间,自他身后,至福乐土的大门轰然洞开,威严的气息将整个地下凝固,无数猎食天使飞扑而出,宛如洪流那样。血色如虹,自那群残缺的猎食天使身上迸射而出,甚至没有等到玄鸟动手,它们在从门中喷出之前,就已经被斩成了碎块。就在那一阵腥风血雨之中,门后的动荡世界里骤然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一个影子狼狈地挣扎着,尖叫着倒飞了出来。“救命啊……”那个身影在空中手忙脚乱地翻滚着,“快让开快让开!”那个影子在迦楼罗呆滞的眼瞳之中迅速放大,到最后,砸在了它残缺的面孔之上。自混乱中,那个人下意识地伸手胡乱一划,迦楼罗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自瞬间闪现的狰狞寒光中粉身碎骨。当场毙命。直到临死之前都想不明白,自己呼叫来的为什么不是圣神的救援,反而是一个催命的煞星。就在混乱的碰撞中,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影轰然砸在了祭坛上,掀起了一片尘埃,剧烈地呛咳。
  一片狼藉里,少女狼狈地爬起来,看着四周,神情茫然。“这是哪儿?”她愕然地环顾着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孔:“我在哪里?我又跑到哪儿了?”